【喻黄/蓝雨中心】浮云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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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离云城还有多远？”
“三十里，黄少。”郑轩跨坐在马上，看着夜行疲惫但脚步不停的兵士，“天亮之前应该能赶到。”
黄少天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眼瞳中跳跃着点点火把的光亮。
时间够了。
但……兵力呢？
私自出动，他指挥的得动的只有自己手下一个团。郑轩的炮兵营动静太大，带不出来，但是这位营长却自己独身一人跟了上来。
郑轩显然也在想着兵力问题:“包围云城的敌军据李远的侦察队报告，少说也有万余人，我们的武器只够两千人，弹药也不充足，这样贸然出击，是不是……”他看着黄少天做了个停的手势，没再往下说。
“无论如何，要去试。
打赢了，最好;
输……我们不会的。”
“……是！”郑轩应道，在黑暗中挺直了身子。这位和自己同级的长官平日里爱说爱闹，可一戴上军帽，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得让人无法逼视。
而今日格外的沉静，也是因为他们将面对一场无法避免的恶战。而这场恶战，注定只能赢，没有退路。
因为，坚守云城的，是他们的师长，喻文州。
三十里外，火光照亮云城夜空下坚毅的脸庞，而云城内，一豆灯光也在此刻燃起。
抱着枪守在临时警备司令部门口的宋晓刚主动接了守夜的林枫的班，拍了拍这位满脸担忧之色的同僚的肩。
夜已经深了，月亮藏在破棉絮一样的云后面，显得有些惨淡。
宋晓暗自叹了口气。
云城被围已有数日，此城虽是弹丸之地，却恰是三省交界处，历来土匪横行。各方军阀势力对此地都不是特别上心，这座边界小城几经易手，到底还是抓在了他们手上。取得云城控制权的总部也并没有特别重视，只是和附近小军阀合作破裂之后，边界局势愈发紧张，云城要出了岔子，接下来的连锁反应就难以预估了。
十天前，侦查到有小股敌军正往云城地区开进，名义上是剿匪，实际上是想试探他们对云城地区的控制力。总部便拨了之前剿灭云城附近土匪的三十七师辖下宋晓带着他的团进驻云城，加强防御，有必要的话，也震慑一下意图骚扰的敌军。
可没想到敌军这一手伪装做得极好，宋晓想着。面对潮水一般压向云城的军队，饶是素来冷静的他也感到了些许压力。
虽说他们年轻的师长喻文州很快察觉了异样，亲率手下部队增援云城，赶在敌军大部队到达之前巩固了城防，但现在看来也只是为其暂时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小规模的攻防战已经持续了两天，双方互有伤亡，但作为守城一方，弹药消耗无法得到补充，伤员急需的药物也是难以为继。战斗力的下降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是必然，纵然宋晓再急，也是束手无策。
敌我兵力悬殊过大，敌军林虎又是颇为老辣的一员悍将，贸然突围可能会全军覆没，况且云城的意义又何等重要，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丢。
他抬头看看天色，觉得尚早，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见里面喻文州唤了声:“小毕。”
宋晓连忙推门进屋，应道:“小毕站了半夜，我看他累的很，就让他歇着去了。”
“原来过半夜了么？”喻文州放下手里的笔，目光从城防图上移开，摸出怀表看了一眼。
“怎么，下半夜不是大春的班吗？”
“大春跟着小卢跑了一个白天，把城里能布防的点都摸了个遍。他俩现在正忙着画地图呢，我看他下半夜也忙不完，就替他来了。”宋晓一边回答，一边留神听着窗外的动静。
喻文州略作沉吟，笔在用木板临时搭成的简易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巷战，已是他们做的最坏的打算。
“总部那边呢？还没有消息？”
宋晓迟疑了下，回答:“我来的时候去找了小许，他说总部还是那句话，要我们守住，就会有办法。”
宋晓想起小许在昏暗灯光下的眼睛，目光明亮而坚定，满是对总部的信任。但他没办法回应那样的目光。
“换言之，就是，”喻文州支起手肘，凝视着半明半暗的油灯，“还是不打算来救援是吗？”
“我不知道总部怎么想的，”宋晓憋了好多天了，现在终于说了出来，“云城多么重要，他们不是不知道;况且我们蓝雨是王牌，也不可能成为弃子——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
三十七师，电报中代号“蓝雨”。
喻文州没有立刻回答。他带着师部以及直属部队来云城，就是为了给总部施加压力，迫使他们不要放弃云城。以一个王牌师的代价，换取暂时的双方和平，不值当，总部也付不起。结果总部居然没有行动，铁了心放任敌军把云城包成一个铁桶，这两天喻文州也是匪夷所思。难道是自己把蓝雨在总部的位置看的太重了？
或许是因为黄少天和他的精锐旅还留在总部。
……不，损失一个师的两个团，总部再怎么猪油蒙了心，也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交易。
喻文州久久沉默着，揉了揉眉心。
……还有一种可能性。
他一直小心地维持着蓝雨与各方的平衡，但蓝雨这几年发展势头太快，从差点被裁到一跃成为战力最强的师之一，况且又颇受总部青睐，难免有人心中不快。这次的危机，怕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借敌军的刀，
杀人。
云城外的小山头上，黄少天霍然抬起头，向身边伸出手。半人高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叶片相击发出簌簌的响声。
火把熄灭了。天已经快亮了。
刻意控制的呼吸声在这窸窸窣窣的响动里变得几不可闻。递出望远镜，郑轩压低了声音，自己都读的出其中的苦涩:
“情况不乐观罢？”
“啧。他们在准备新一轮的攻击。打了几天了，还没什么进展，今天要急眼了。”
黄少天抿起唇。一旦他这样做的时候，嘴唇的线条就会显得格外锋利，旋即吐出的话语也是同样的冷冽:“正是因为他们一心想拿下云城，才不会料到我们会在后面咬他们一口。出其不意——我们上！
至于目标——”黄少天目光凌厉，锁定眼前在晨雾中朦朦胧胧的云城，“杀退敌军，保护云城！”
郑轩明白，还有一句话，黄少没有说出口，那就是“保护师长”。
他简短地说一句“明白！”，摸摸皮带上的手枪，扭头传达了进攻的命令，然后迅速消失在山头上。
郑轩是师部里的炮兵营长，本不应亲自带团冲锋。但既然喻文州不在，黄少天就要担任这场血战的指挥，他就得接过黄少带的那个团的临时指挥权。他一贯是怕麻烦，接了上边的命令只管开炮轰的，可毕竟也是和黄少他们一样的军校同期生，战术素养对于指挥一个团还是绰绰有余。
黄少信任他，他也对自己颇有信心。
敌众我寡，这是场恶仗，但，避无可避。
“杀退敌军，保护云城！”
地动山摇的呐喊声同嘹亮的军号一起刺破这云城的天空时，围城的匪军还在睡梦中。他们慌慌张张提起裤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潮水一般的士兵从背后的山头上猛扑下来。有的人还没看清自己的死神长着什么模样，生命就被子弹收割。
“操他娘的，这帮人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准备攻城的兵团指挥林虎正擦着他心爱的指挥刀，骤然听见背后传开的枪声，转身一看，大惊失色，反手给了身边副官一个耳光。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这么多人突然冒出来一点察觉都没有？！”副官被打得一连后退了几步，一个帽子戴歪的小兵跑步过来:“报告长官，营地后部被袭击，团长已经在组织反击，请求支援！”
“呸！”林虎吐了一口唾沫。他转头看着他的参谋:“那边那个王八蛋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不会有援军闹出岔子，这次拿下云城，得跟他讲价钱要翻番。”
“现在是攻城还是回援？” 他手下一个团长请示。
“拿炮集中轰城西北角。”林虎狞笑着。“收拾了云城的废物，再去会会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不留。”
林虎的观察没有错，西北角确实是云城最为薄弱的一角，城墙很快被打出缺口。
但是攻城的云梯搭上了，登上城头却变成一个无比困难的任务。
子弹，刀光，滚木，热油。
喻文州当然清楚云城的弱点，他从来不会放任自己的薄弱之处暴露在敌人的眼睛里，任由他们肆意妄为。
他动员了一切可动员的力量，布置了一切可布置的手段，在黑暗中磨刀霍霍，就等着敌人志得意满之时，磨一磨他们的威风。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宋晓站在城楼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城头的肉搏战，他周围是梁易春整训过的民兵，背着土枪，脸上虽然还带着点瑟缩，但眼神已经是无比坚定。这几日他磨破了嘴皮子，告诉百姓他们和一般军阀不一样，看样子终归是有点成效。
攻城的势头缓了缓，宋晓诧异地冒着炮火瞧了瞧城下。
“啧，”他急匆匆跑下城楼，冲进喻文州的临时指挥室，“林虎回头了！”
指挥室里没有喻文州的影子。皮靴撞在地上的响声使得侧室里的参谋许博远摘下听电报的耳机，拉开门迎出来，面对宋晓的追问也是惊讶不已:“师长刚刚还在的……”
桌面上，怀表的表盘还打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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